2010年4月20日 星期二

當建築解放了時間

當建築解放了時間!聖嘉民教養院區的生成過程
When Architecture Frees Time:
The Becoming of Sheng-Jia-Ming Asylum Complex
羅時瑋 /東海大學建築系教授

黃聲遠的建築團隊似乎嘗試以一種不太傳統的建築師執業方式來「做建築」,他們花相當大力氣為自己經營出一種「有過程」的專業操作模式,他們經常要爭取到有利的位置及執行場域,將一個建築案設計與興建的時間展開到相當長的程度,好像一群高手就把時間耗上去,讓時間成為他們非常重要的工作夥伴。 這是理解黃聲遠團隊作品的切入點吧,時間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朋友。 他們在宜蘭落地---也幾乎生根了,許多案子綿綿長長地繼續著,蓋到一半,經費無著就擺著,經過好多年,就在快要被遺忘時,又找到一些經費,工地又再動起來。 他們好像在宜蘭下一大盤棋,一步步地去佈整盤局,這邊力氣用不上時,就把力氣用在另一邊,等到一段時間後,棋局的有趣脈絡才慢慢被看出來。

回想上世紀初,G..基迪恩提出的「空間-時間」(space-time)概念,他當時應是感受到時間---對他而言是一種全新的時間感,那是機動速度帶給人類前所未有的震撼,移動經驗表現在立體派畫作,將多面向視像拼貼一起呈現,材料與技術的進步產生新的視覺經驗,鋼材的簡潔力量與鋼筋混凝土的塑性表達帶出新建築形式。 但他誤以為「新」要完全取代「舊」,新舊之間必須是一個斷層,否則無以突顯新時代的特異成就。 這在上世紀裡成就出一場美學上的革命,但卻也是一場「時間」的災難,除了象徵速度與服膺生產效率的時間之外,很多其他的時間向度都被無情地排擠掉,尤其是關於人與天、地、神、歷史等時間面向,又遇上整個人類生活方式的巨變,人與完整世界連結的時間大都變得模糊。

但是「現代人」也這樣走過來了,不管如何唏噓悵惘,畢竟鄉愁也無濟於事。 找回時間的方法,就是讓自己也成為時間,重新把時間看成是無可取代的東西,而不是總將它交換成錢或功利那回事。 而我們常說現代建築總以空間取代時間,大多時候是針對現代建築的同質性、標準化等追求合理與效率等特徵,因此找回時間的真實原貌,應是走出現代建築的最核心挑戰。

宜蘭三星鄉聖嘉民教養院是黃聲遠團隊作品中,用時間蓋出來的房子(已歷經14年設計與興建),又是少見的不是改建的作品,而是從一片(半填整過的)農地上新建的案子,要「憑空」蓋出一處有時間感的建築,而且秉持該團隊一向反機構的傾向的建築,宣稱以營造一村落當作設計目標,目前剛完成第三期,這應是值得探討的一個案例。

記得蔡明亮的電影-「洞」-嗎? 主角康生將腿伸進地板洞裡,在下層樓天花板下來回擺動,這樣擺了整整四十次,其實蔡明亮讓他擺個五、六次就剪接掉,觀眾也就看懂了,為什麼不呢? 康生身邊菸灰缸裡擺上幾支菸蒂頭,就可把時間交代過去了,不如此做,難道蔡明亮在試觀眾的耐心嗎? 當我們習慣看007電影裡龐德老兄全世界高來高去,不同城市、海灘、極地、叢林之間的精彩片段剪接出緊湊情節,蔡明亮電影裡康生的無聊卻正是他真真實實擁有時間的狀態。 觀眾心裡其實很清楚,他們是「旁觀」一場007諜報英雄娛樂片,但蔡明亮的電影逼他們「進入」銀幕,因為電影中人物度過的時間與觀眾是一樣的,康生抽菸的時間、擺腿的時間就是觀眾觀看的時間,不多也不少,這是真實的時間。

真實的時間是如其所是的時間,不是經由他物或象徵或技法來代表的時間,對於虛構的時間,需要編造引人入勝的情節或驚奇音像效果來填滿它,但要如何填滿真實的時間呢? 想想路易斯康(Louis Kahn)、史卡帕(Carlo Scarpa)的建築,在他們的建築中待一整天都不厭倦,隨時感嘆他們的精細巧思和空間氛圍,處處讓我們感動,他們的作品超越教條,訴諸直接經驗,把時間都填得飽滿充實,建築大師作品經常具有如此力量。

但對蔡明亮而言,「如何填滿時間?」看來並非他想回應的問題,因為他電影中的世界顯得鬆散、無厘頭,不只結局是開放的,每一動作、每一次邂逅都是開放向很多種可能。 在不帶目的性的組合中,事件不按牌理出牌,時間於是才被還原回到它本來的面貌---完整、未被分割、充滿多種可能。 他想問的似乎比較是「如何釋放出時間?」這樣的問題,也就是把從屬於有效生產與理性支配的線性時間,還原回到包容矛盾、不能分類、多種價值及多種可能的時間。

聖嘉民教養院的設計並不完全避開「如何填滿時間?」(或如何佔有時間?)的問題,它只是不將之視為主要問題看待,在我看來,它提出的主要問題比較傾向是「如何釋放時間?」 或說,如何讓時間也有所作為? 讓建築成為時間的函數? 而且是真實的時間,也就是說,解放本來時間的真實性質。

也許我們先借用海德格的「在世存有」概念 (Dasein,英譯為being-in-the-world,也有中譯為「緣在」)來開始討論。海德格在「時間的概念」這本小書中提到,人的在世存有因為注定遭遇最終極的可能性(the most extreme possibility)---即死亡,因此這「在世存有」的時間意義,是呈現一種「往前跑向自己的過去(running ahead to its own past)」,人難免一死,這一終極大限使時間不會無窮延伸,於是他的一生變成是不斷完成自己「過去」的歷程---大限到來之時,未來消滅、現在終結,所有曾經走過的終成為有限的過去整體。

聖嘉民教養院是一教會慈善組織,由義籍神父主持,從1996年起開始規劃設計,分期興建,於2006年開始遷入,最近第三期老人安養院工程完工。 經過十多年,我們看著聖嘉民不斷往前跑向它的過去,三期建築群正是在這「往前跑向過去」的時間向度上揭露自己的構築性意義。

第一期是住宿棟,據說以義大利莊園或山城來想像這個收容中心,紅磚質感及 「居家」(有些放大)尺度是其特徵,但打開幾個超大開口,樓梯或直通或摺曲或緩爬地攀緣著開口上下在各樓層間,主要動線都如此的外掛可見,像是一個小村落被集結成一個建築的尺度,然後從中拉出「往前跑」的動線,或進或出地貫穿自己。這被當作是「開山堂」般地賦予最強個性,後來每一期的新完成都一次次增加它的動人程度。

第二期的大屋頂罩住一個中央挑高的集合空間與教室單元簇群,形成動線的聚集,這時看出一端是全區主要出入口,進入行政部門,另一端以戶外樓梯銜接向住宿棟,集合空間另一端為坡道,轉折平台懸凸在後側立面外。這一期的虛實關係與前一期成很大對比,好像是第一期的違章增建部分,較強調非正式的輕鬆感覺吧。 這兩期也像是對基地外社區住宅與工廠紋理的回應。

第三期老人養護棟則將所有樓梯藏起,完全不外露。 沒有任何動線端點開口,只以一伸展廊道銜接到第二期坡道平台旁。這是線形開展的玻璃面,環抱第一、二期建築群,老人的房間都擺在背向園區那一面,敞亮的正面是大通廊,老人聚在廊上看園區活動,所以第三期是「看」的建築,第一、二期好像是「被看」的對象。

假如以類型來看,第一期是「屋」的集結,是一組屋群,梯元素在屋群間上下穿梭;第二期是「棚」的拼湊,大小棚子一起,主棚子下是辦大活動的空間;第三期是「牆」,一道長牆,這牆是三期中最平實的量體(把戲劇性留給牆前的小教堂),雖然它的玻璃面最多(立面穿透感最高),但空間功能性最強,它的功能就是「圍」起它面前兩大群建築物,而且宣告「完成」---一個暫時的整體性的完成。當園區大院落被圍起來時,三期建築群都在那圍起的新尺度中活過來了。

第一期居住棟的主題是「移動」,第二期是「聚集」,第三期則是「完成」,第二期完成後才揭露第一期的意義,原來第一期中呈現的村落尺度質感,到第三期時被完成為一處大院落,這時整個被圍繞起的大庭院統一了三期完全不同風格性質的建築群落。這時顯示出這建築團隊營造虛空間的意趣所在: 小溪潺潺流水、瓜棚、菜圃與在地樹種,充分顯露對農耕土地的情感,他們想的是基地外的田園的延續,這與業主喜歡而鋪上的草坪園藝呈現鮮明對照。

海德格說「在世存有」是「往前跑向自己的過去」,核心意義在於這過程中是保有各種可能性的,絕不是朝向單一目標、心無旁騖地直線前進,那就成為機器人了。真實的時間是開放向各種可能性的,一則是不斷跑向前面的未知,使未知被活過成真,變成實際的過去種種; 另一則是過去所做成的種種,因為繼續往前發展,才使得過去不斷獲得種種新的詮釋。

聖嘉民這前後三期建築群之間,沒有確定的形式邏輯關係,也不互相從屬或支配,每往前跑一期,就跑出與前一期完全不同的建築群,就在前後期差異之中,新完成部分藉對比、互補、綜合呈現出過去(為何要那樣作)的意義,被跑出來的新形式,又在繼續往前跑過程中變成自己過去,如此地整合成一新的整體。像蛇吞噬獵物,它沒有牙齒,只能硬吞,所以它會吞下一隻完整的魚、鳥、青蛙、或老鼠、或小鹿,它可吞下完整的全然不同類不同形的動物,消化它們後變成更強壯的蛇。 每一建築群都獨立自主,因自己內部的需要而存在,聖嘉民吞下三組完全不同的建築群,怎麼消化呢?

它們之間的連結不在直接視覺關連,而在「往前跑向過去」的過程,每個過去都是開放的或佈下開放之局,這就留下極多可能性,有待往前跑之後的詮釋才宣告過去為什麼是那樣的原因,因為這在最終極可能性(建築也終有一完成)之前的各種可能性被呵護,時間的「異質性」被釋出來,但這究竟是如何整合為一整體呢?

邊界並非存在於這些建築群之間的交界,而是時間流逝過程中的起伏節奏的變化之間,被收容的弱智者,每天晨昏在住宿區與學習區來回,在教室中學習或到挑空大廳下集結,而衰老者體驗另一種凝視的時間,或是與親人相見的時候。甚至前一種被收容者年老後,住進對面的養護棟,回看小時候熟悉的樓梯開口與棚架走廊。 邊界不一定在有形的交界,而是時間遷動變化的轉折。 然而,這樣的時間邊界如何被整合呢?

我們看到的卻不是以同質性元素來統一這三群差異形式,反而園區內沒有一個彼此相同的出入口,每個出入口都幾乎極盡特異地被設計,所有進出、穿越、轉折、或者上下之間,都設計成獨特場所;而且,每區的核心意象也都特異地突顯,住宿區的深度不一的天井區劃成生活簇群,學習區大空間加上周邊環廊,老人養護區的玻璃通廊,都各有不同基調。 所有門戶與核心場所都被賦予高度的標記與守護角色,如此以異質場所來整合各個不同的建築群,將「場所塑造(place making)」的意義推向到現實與想像的極限。為什麼?

阿擘特以時間本質來重新看待環境,「邊界」(boundary)因此獲得全新的詮釋。 從「空間」來看邊界,它是兩事物或兩範疇之間的交界(interface),阿擘特即以「集合」概念來描述這樣的邊界意義: M集合的邊界點是x,而x的每一鄰接點包含至少一點在M中和一點在M之外,所以邊界是M與非M之間那條界線。但他認為「邊界」的定義還可以更超越,在S空間中的邊界點是x,而x包含至少兩點: 不是在M中的點及不在M中的點。(A. Abbott, 2001: 264-265) 於是邊界並不存在於M所在的向度上,而是存在於「不同於」M這向度的另外向度上。這是從時間的角度來定義的邊界,這種邊界更接近「地平線」(horizon)的意思。 所以時間邊界的意義不在交界邊線或區隔線,時間邊界就是指變化發生當下即將揭示的新經驗。 基於這種對邊界的看法,阿擘特說:「我們不應該去追尋事物的邊界,而應該追尋邊界的事物。」他認為「邊界先於實體」。(Ibid: 261)

設計者心中要先有一個新的「邊界」概念,找出邊界事物,賦予它(們)一新形式。 邊界的意義在於,邊界內外的差異足夠明顯,意即是,差異的強度決定邊界所在。 由此,我們來看聖嘉民這三群落的建築特徵。 第一期住宿棟的「差異強度」最大,因為它距離「完成」還很遠,可以放肆地標新立異。 一樓大廳以木架構框起的樓梯間、室內超「深」的天井、或戶外天井邊超「高」的白底色點的樓梯巨塔、動線拉向巨大開口與平台、再伸向曲折的樓梯。 還有屋簷下不知引自何處民居似的長木條支撐、斜凸出來的入口雨庇、大開口的屋棚頂。 第二期以棚架鋼架構築的即興特質作為差異表現,教室單元以棚頂、玻璃盒子、獨立牆體構成,與居住棟的紅磚房屋的完整量體比較起來,教室這邊像是崩解開的房子,只以斜棚頂罩著。 老人安養棟玻璃牆後為大通廊,以伸出水平遮版分隔樓層,前方的小教堂堪稱是第三期的「差異點」了,也扮演目前全區的「差異焦點」。

聖嘉民的這些差異地點基本上可分成兩種,一是與「連通」作用有關,如天井、中庭、梯塔、開口、平台等;另一則是與「庇護」作用有關,如屋面、頂蓋、遮棚、雨庇、簷帶等。 前者是公共空間的差異化處理,包括住宿棟內以高深垂直天井及高聳梯塔做垂直分區,使生活動線呈現「攀爬-延伸-再攀爬」的流動序列; 教室棟為兩層樓,空間關係主調是「平移-圍繞-向心」,老人安養棟則是「平移-展開-朝外」。 後者與庇護有關的元素則是關於心理安全感、甚至領域感的界定,住宿區的屋頂是樓梯的延伸,樓梯連綿上升,自己成為房子的頂蓋了; 工廠區則是大大小小的棚子,房子被大頂棚蓋住,走廊也撐著棚子連到住宿區; 養護區則為雙斜屋頂,中央轉角為高窗處理,成為一相對較端莊的完成外觀。

如此這般地使各區時間感更加區隔分明,因此,「連通-公共 vs.庇護-安全」這兩種差異地點因此標示全區時間經驗節理的邊界。 也就是說,這兩種差異地點是被釋出最大時間異質成分的兩大系統,庇護系統造就「家」的溫情意象,但又呼應著周遭社區與群山而波動起伏,流通系統的尺度變化則突顯出「向世界開放」(cosmopolitan)的寬闊憧憬,又強化節點的包容差異能量。 這兩者邊界系統共同指向以村落尺度經營、卻像是一座「村-城」(rural-polis)的謎般的場所,那異質場所擁有的謎團,既無名、又難以被概念化,就在它們「表面上」難以被整合時,讓人面對真實時間的深奧處一種全新的場所典範才正呼之欲出。

米德(G. H. Mead)也認為「現在」充滿變化之機,而非一固定時間點。它是由新生(emergence)與認同(identification)一起促成,所謂新生是指在變化的臨界點上,總有一些同時處在不同系統中的元素(譬如新與舊的兩不同系統),認同指的是變化一定在與他者互動環境之中發生,個體總是吸納了「被同化的他者」(generalized other)。(Mead, G.H. 2003: 82-86, 128-147)

在聖嘉民可發現有些元素同時存在於兩個或多個不同系統: 居住棟的磚砌「房屋」感覺像家一般親切,不過量體尺度大到顯示是集合住宅,轉角上上錯落開出角窗,也顛覆磚結構角隅承重邏輯,暗示它的現代身分;大緩爬梯跨過房屋量體,同時也是大屋頂棚; 教室棟的坡道轉折平台,外包拼色玻璃盒子,裡面是柯比意式的坡道,下方形成與第三期的銜接點; 二樓教室是玻璃盒子,強調上方棚子飄浮的輕量效果,這教室群的側邊是厚重牆體,在棚頂下方一米多即斷開,所以外簷邊被撐托起,從大院裡看過來,每個角度的棚子都是輕輕浮著,頗有屋頂違建的樣子;大挑空集合場既是室內又是室外; 老人棟長條玻璃窗以水平混凝土版區分各層,這些水平版或為頂版、或為廊版,或延伸到小教堂屋頂,以不同斜角飛起。

幾處重要出入口位置及氣勢都跟周遭環境相應: 住宿棟的高挑梯塔與大開口遙遙望向遠處山拗口,另一邊入口斜撐起雨庇引著樓梯上下、正迎向社區出來的道路,學習棟大棚子開口閃過住宿區紅磚屋子也朝向最近矮山停止的地方,養護棟的主入口對著群山起始點。 此外,養護區長玻璃牆也斷在不至阻礙山景視線處, 還有周邊田園水系也引入園區,這些都是企圖與基地建立同化關係的用心。 不同建築之間也留下虛實互補的痕跡: 住宿棟的大開口與旁邊磚房子、學習棟的大棚子與斜對面的磚房子、養護棟的側翼與學習棟大棚子後方樓等的體積皆相當,或虛或實地錯位相對照。

這些錯綜的矛盾並存、錯位互補或與周遭環境建立關係的眾元素,在複雜的相互調適作用中,一方面在策略點上取得與在地的地理聯繫,形成場所的基本結構,另一方面被營造出來的含混空間形式---相識又陌生、溫情又前衛、似有若無,模稜兩可地不讓場所意義固定下來。 每一期建築其實都預伏了將在下一期完成時才顯現的作用意義,在最後三期完成而顯出的整體性中,這些各建築群在過程中的作用仍然維持著、也還「閃爍著」,成為整體的異質秩序,這是沒有定規的秩序,正就是「時間」要被從中解脫出來---新地平線升起之處。

聖嘉民這三期建築所催出的新地平線是甚麼呢? 我想這裡透露出非理性形式的可能,超越機能、超越形式邏輯的綜合可能性,開發一種異質整合的潛力。基迪恩提出「空間-時間」(space-time)概念,以引領現代建築的精神,當它被奉為圭臬近百年後,時間再度成為建築議題,這回它讓場所的意義搖動而開放起來,要釋放真實的時間,這新地平線是「時間-場所」(time-place)的浮現。

時間-場所並非要讓時間永駐,而是讓時間自在地流逝,「現在-未來-過去」其實是人類語言所發明的字彙與概念,時間並不受這限制,時間也不服務任何單一價值,時間因人的在世存有而生出多種可能,朝向諸多可能性開放就是真實時間的本質生成變化才是時間的本質,「如何釋放時間」的問題其實導向「如何在時間中生出變化」的問題,在一個多變的世界,這比「如何填滿時間」更具優先性。而時間場所也不是內向於天地神人之間,固守住認同的界線,今天的場所更是朝向世界開放的門戶。 在聖嘉民,建築的「群性」在「異質時間」中逐漸完成,這「差異化群性」的生成正是時間-場所的過程式演出,這不像是正統物理學圍繞重力、光速等絕對常數的發展模式,而像是水力學,水流是它所在的場所的函數,水的流動與變化總是依它的位置與時間而有所不同。(E. S. Casey, 1997: 302-303 ) (本文刊載於”台灣建築”2010/3月號)


參考書目
Abbott, Andrew. Time Matters: On Theory and Method.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vcago Press, 2001. pp. 209-298.
Bruno, Giuliana. Public Intimacy. Cambridge, Mass.: The MIT Press, 2007. pp.189-213.
Casey, Edwad C. The Fate of Place: A Philosophical History.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7.
Deleuze, Gilles. Cinéma II: L’image-temps. Les Éditions de Minuit, 1983.
Chronopolis
De Solá Morales, I. “Terrain Vague” in Quaderns, no. 212, 1996: 34-42.
De Solá Morales, I. Differences: Topographies of Contemporary Architecture. 1997.
Heidegger, Matin. The Concept of Time. trans. by William McNeill, Tübingen: Max Neimeyer Verlag, 1989. (English-German Edition)
Mead, George Herbert. The Philosophy of the Present. 1932. 現在的哲學,李猛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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