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9日 星期二

也許有人想回味一下英國館

也許有人想回味一下英國館

終於也走到英國館了,已經近黃昏了,排隊應該不致於還那麼踴躍吧,但事實證明,好的設計就是吸引人,隊伍摺來摺去應該有一公里長吧,反正也走不動了,我就只好決心跟廣大的人民站在一起排隊了。 五點開始排,七點不到就進到展場了,真是太幸運了。

這毛茸茸的英國館真是太可愛了,站在外頭從不同距離看,都吊足每個人胃口,都好奇這是甚麼玩意兒。 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房子模樣,一點也沒有「容器」的樣子,只像是一個「東西」。 滿佈著一根根鬚鬚刺刺的怒張線條,卻又是透明的、好好摸的討人喜歡,在艷陽高照的展區裡,它的輪廓永遠顯得模糊膨鬆,跟其它展館各顯神通的各種外「殼」比較起來,它像是展區裡最虛幻的一種觸覺形體。

來到入口處,真讓人捨不得立刻進去,在這毛茸茸東西切開口,可以仔細端詳所謂的毛叢構造,那些鬚鬚原來是一根根有質量有直徑的壓克力棒,末端近一米長度是透明的,端點上透著Led光亮(這時黃昏已盡),每根棒棒內裡根部是黑色的,往旁邊往上看,像是來到一個超越現代的原始叢毬裡,或者像是人變小了走入一個放大的絨毛狀果實裡。 走進內部,更是意料不到的有觸感的精彩視覺經驗,所有的毛鬚棒子都戳到內部來,在裡面密密實實地以一根根壓克力棒佈滿,而且四周與上下六個面都往中央隆起,形成相當動態的起伏曲面。 每根棒的末端三十公分逐漸放大,最末端灌進各種不同植物的種子,有的一大顆,有的是好幾顆小的,在每一支透明壓克力柄狀末端裡,讓遊客可以接近瀏覽。 導覽員告訴我,這個館用了九百多種的種子,共用掉26萬顆種子(有好多是重複的),以及60686支壓克力棒,每支長7।5m,毛紮紮地又排列整齊,在走動中可以不同角度體驗到波形起伏的構成景觀。

在裡面仔細研究這些種子棒棒叢,我逐漸看懂為何內部牆體需要成為弧形的理由。 弧狀牆形一方面是順著棒棒戳入的勢道往中央鼓起,最重要的是這樣就可以用同樣長度的壓克力棒來組出整個叢狀體,與90°垂直壁體正交的中央點上,同樣長度的棒棒就形成這壁「面」上最凸出的點(若內壁為平直面,要達到棒棒往外發散戳出,則每根棒棒必須不一樣長,而在中央點上的棒棒必須最短)。 所以,每一根同樣長度的棒棒,在不同厚度的牆身裡以不同角度往外發散射出,形成完美的多變量弧體構成。

整個小小館裡沒有文字、也沒一句話,但26萬多顆種籽卻喧嘩地滿滿地說了一屋子的話,真是不著文字而盡得風流。 館體外觀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中央都是深暗,愈往外緣愈透光,愈顯毛茸茸的; 可愛之外,而且在任何角度,都隱隱可看出英國國旗的影子,這點就真是利害了。 也就是說,這個館的設計,從裡到外,一以貫之,從材料、結構、空間、意義、符號、象徵,都在設計的構想與表達中被呈現出來,它不是一個「裝飾棚子」,也不能說它是一個「鴨子」,它超出了Robert Venturi的對立命題。

我覺得它打破了當代建築的「殼」體思維習慣,讓我想起Marcos Cruz與Marjan Colletti(當時還是Barttlet School, UCL的博士生)兩年多前在東海建築系的演講,他強調他的設計利用新的媒體工具,企圖探討建築容器的「肌理」(Flesh)構成勝於「皮層」(skin)的包覆,這個英國館一樣地拋棄了輕薄外皮、而採一種有厚度的叢狀外層來圍起建築。 展區裡的德國館、法國館、加拿大館、新加坡館、瑞典館等還以假皮層來包起展示空間的內殼,有些展館甚至直接在方盒子上貼一層「表皮」,如越南館(編竹子)、巴西館(木板亂釘)、秘魯館(排竹子)等。 與英國館較接近的西班牙館,也可看作是用厚度來表現外層構造的例子。 張永和在浦西展區設計的上海工業建設館外層,也是利用細長管密密地橫直交錯形成空間架構,也同樣是肌理式外層包覆作法。

在這英國館,我們可以看出建築潮流已經走出「後現代」或「晚期現代」僵持在表皮的真實性或表現性(甚至裝飾性)的爭論,也凌越了高科技建築(N. Foster, R. Piano, Calatrava等)與炫酷建築(F. Gehry, Z. Hadid)的奇觀競賽,它進入一個新的以肌理思維來表現建築表層(或牆體)的時代,這達成一種軟的意象、體現複雜繁多的秩序、也傳達近人性的(或很人間)意義,建築成為感動人的公共藝術,從構築技術到符號溝通,都被整合成一個獨特而出乎意料的空間經驗。 我走出小館,外面是展開「包裝紙」似的人工草皮,在館體下方是水池,將毛茸茸的立方體輕盈地浮在水面上,所以它不是掉在這「包裝紙」上,而是無重量似的飄在紙上(或漂在水上)。

我躺在草皮上,往上看著這巨大的毛毛立方,每根壓克力棒從裡往外戳出來,末端帶點重量而往下垂,看起來像冷冷焰火爆開又往下流淌的感覺,一根根在風中搖曳,棒端光點也跟著擺動,點點末端綴出一層透明紗膜飄動似的表面,看著看著人跟著幾乎暈眩起來。 天上的星星都顯得蒼白起來,我滿意極了,這真是今年最浪漫神奇的建築作品了。 建築師Thomas Heatherwick這匹新黑馬,在這場盛會裡出足風頭,未來建築史上也該記上一筆吧。

看完英國館,感到非常滿足,這是我的世博第一天,有一種賺到了的感覺。

2011年3月15日 星期二

兩個長建築

兩個長建築
上回到元智大學除了看餘弦設計的那棟電機通訊大樓外,也重新領略到大元設計的行政大樓在正對它的軸線上所呈現的動態平衡,但那天比較意外的收穫是看了張樞團隊設計的學生宿舍,以及回程中經過新竹教育大學看到他在多年前完成的推廣教育大樓。 後者一直是我很久以來想去看的作品,那天終於如願以償,心裡真是高興得很。

張樞其實蠻擅長做長形建築的,都發揮得很好,主要在形態上的articulation很下功夫。 這兩個作品都坐落在校園邊陲角落,幾乎是「死地」,但都因設計者在都市設計尺度上對虛實(figure-ground)空間的熟練掌握,將校園邊角的剩餘土地巧妙地運用,「虛空間」獲得清楚界定而冒出生氣,成為校園裡生動的「端點」。

以這兩個作品來看,它們在「內/外」、「上/下」與「前/後」的區別與經營,都各個定位清楚,並賦予恰當的空間形式表達,在入口/動線、包被/展開和動/靜態之間,可說是收放有致,都顯得相當動人。

元智大學的學生宿舍大概是張樞作品中,難得地流露出很夠溫馨氣息的一例,也許當時已近黃昏,房間裡的燈火亮起,加上一、二樓長條水平帶界定出的餐廳(像是美食街)照明,以及端點的咖啡座紅框敞廳,形成一種集體居住與街道活動結合的溫暖氣氛。 那兩條大水平帶,拉出街道尺度以及流動的意象,從很霸氣的入口大門(很有表現力的輕鋼構)以及梯塔與大階梯引入到內部廣場,從活躍到流暢、到寧靜,空間布局頗具匠心,而這種住宿單元與餐廳的結合模式的確是在program上思考的一大突破。

這校園宿舍較可惜的部分是以中央走廊來配置,這應是要滿足學校要求的高密度住宿數量的緣故,原也無可厚非。 建築師將立面上兩戶單元雨披連續處理,顯得大方明快,整體上一掃學校宿舍的廉價瑣碎,而有都市住宅大樓端莊氣息。 加上從最高處跌宕而下的大屋頂,翻折成背面牆的處理,與入口大門的動態轉折面的設計,有相互對照的趣味。

離開元智大學,很興奮地兜到新竹教育大學側邊,一眼瞥見想念已久的推廣教育樓。 從不顯眼的彎道上側門進入,迎面是六樓高走廊帶圍出的狹長庭院,引向院子底端的大階梯,爬上到三樓高的弧面體所圍起的天井空間,這整個動線過程的空間體驗很具有戲劇性,尤其是大階梯引導到圓弧形內部封閉天井的這一段,像是神來之筆點出了場所的靈魂。 而且這弧形不完全是圓形,平面上顯示是渦線,所以在現場更可感受到彎曲的繃緊張力。 從這渦弧面收頭端走出到底,一個RC圓梯引著動線,帶到運動場的開放空間邊上,可看到延伸向這邊的立面,又是另一番表情。








































那個二樓可愛的圓弧小天井真讓搞設計的人流連不忍離去,它的形式力道真迷人,因為圍繞的走廊的開口很窄很高,所以封閉面很大,形成的虛空間的形狀很夠完整,但走廊上來往的人與天井裡面的互動看來是不被鼓勵的。 也因此我懷疑這個可愛空間對師生而言,或許只是個安靜的被供奉在那兒的殿堂,尷尬地卻掛在動線交會處。

我的心裡是喜歡這推廣教育樓的,但我對元智大學宿舍感覺很舒服,前者是現代主義加上figure/ground操作的示範(modernist + contexualism),空間(特別是虛空間)是重點,新意中矜持著古典功底子。 後者設計則較放開來,不再孤芳自賞,像是笑吟吟地把人迎進來,而且歡迎人的身段也很好看。




另外,新竹教育大學校園中,也很高興欣賞到音樂系館增建,與另一端街角的體育館(也成為像是社區健康運動中心這類設施),也都讓人印象深刻,都帶點後現代Mannerism味道,不知是哪一位先進的作品?

(新竹教育大學推廣教育樓照片由羅元均提供)
建議參考:
張樞, <圖說建築>, 台北: 建築情報, 二零零零, 頁一三二-一三三।
<台灣建築>, 二零一一/十二月, 頁六一-六七।
台中市健行路新民高中行政教學大樓的大階梯上到內部圓形大挑空的設計, 應也曾參考新竹教育大學這推廣教育樓的構想吧.

C先生的愛情

C先生的愛情                                    這所山丘上的大學,原本孤立在城市郊外,所以校園內有很大區的男女生宿舍,男舍是開放的,女舍則必須注重安全,除了圍牆、出入管制外,還有專人負責管理, C 先生就是擔任這項工...